徽州绩溪火熥

      走进冬天的徽州乡村，你会看到这样的风景：老头子双手焐着火熥抱在胸前，老妇人腰系围腰双手也焐着火熥，人们看电视、打牌，妇女纳鞋底，双脚都踏着火熥；婴幼儿站在齐腰高的木桶里高兴地看着大人嬉戏，木桶下也是放着火熥。徽州人家都有火熥，这是古老的随身携带的烤火取暖用具，惟徽州独有。上海有位学者说，火熥是徽州人的图腾，可见它的特色和魅力。火熥的外壳是用竹篾编制的，内装一只白铁皮敲制的火盆，上方用竹片弯个提手，一双铁筷插在提手一侧，用以翻动火盆。火熥上还有用铁丝编织的盖子，方便焐手。火熥也有大小之分，小的体积有如人的脑袋大，便于携带，再者重量很轻，一天到晚焐在手中也不觉得有份量。大的体积有小火熥的两个大，一般放在家里烤小孩尿片，烘烤食物等，或者主人的脚比较大。火熥的火盆底部放灰，灰上放炭火，上面再盖灰。早上炭火盛放的好，可一直用到晚上。火熥制作也分粗放和精致，家庭条件好的，竹篾的篾丝细，刷上桐油或清漆，还编成花纹，形似花蓝，火筷用铜制，铁丝盖也编成花纹,像一个工艺品。不讲究的只当暖具用，粗篾就行。有的地方火熥放在坐桶里，又称“火桶”。上下两节，下节底部盛放火熥（也有用搪瓷脸盆盛炭火），用木板条做隔板，可放脚，上节只有半圆形当“凳”，中间打孔，炭火的热气从脚底向上温暖，人坐在上面吃饭、打牌、做针线，也可以读书写字，周身暖和和的。前几年我乘车经过祁门，看到沿公路一线的乡村，许多人家门口摆放圆圆的菜墩、刀板，姑娘媳妇坐在火桶上，一边做针线一边向行驶的汽车招手，吆喝人们来买。

    火熥在山区很实用，徽州因为山高林密，冬天太阳升起的晚，照了一会儿就被山头挡住了，寒气从山谷里腾起，还有阴雨天山沟里也刺骨寒冷，蹲在屋里周身通凉。徽州人家也用火盆，是用生铁铸造的铁锅、铁盆，放上炭火取暖，可以围坐四、五个人。但小夫妻、老人到房间里用就不方便，小孩子用更不安全。火熥呢用炭少，因为徽州产木材，做饭用柴，剩有火炭，多余的可盛火熥，再多的灶下摆有一瓮，炭火丢入用盖子一捂，自然熄灭，下次可取之用于火熥，一点也不浪费。

    徽州人家的火熥几乎每人一个，而且它的地位很高，过去结婚时做为娘家必陪的嫁妆物品之一。小时候看见人家结婚，女方家吹吹打打的送亲队伍里，长长的挑担人群中，就看见一对精致的火熥，系着红绸巾，通亮的油漆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，很是耀眼。

    火熥对于老人儿童尤其重要，因为他们不耐寒冷。睡觉的时候，被子冰凉，人钻进去冻得发抖，把火熥放入被子中焐一焐，当然这时人不能离开，被子一会儿就暖和了，再钻进去舒服多了。下地干活，家里的稀粥、肉汤可放在火熥上焐，回来可趁热吃或喂小孩。火熥也可烤熟山芋、拓馃，烤起来又焦又脆，香味扑鼻，大人小孩都喜欢吃，用于招待客人也是赞不绝口。大人下地上山干活，稍远一点路的需带中饭，有的人家也带上火熥，取一大搪瓷茶缸盛上饭菜，往火熥上一放，中午时饭菜热手乎乎的吃起来快活极了。特别是著名的徽菜“干锅炖”，其做法是：以新鲜的五花肉，拌以少许酱油、料酒、生姜、大蒜等佐料，早晨就放在火熥上煨，待中午揭开炖锅盖，满屋生香，鲜味扑鼻，吃在口中打嘴都舍不得放！

   记得小时候上学读书，那时的冬天很冷，常常下大雪，屋檐下挂着冰凌，家里兄弟多，也穷，下身只穿两条单裤。俗话说小孩屁股三把火，一堂课上下来也吃不消，冷得人嘴唇发紫牙打战，下课放学赶紧一路小跑暖和身子。有时天太冷了，母亲递上火熥带到学校，男孩子一般不愿带，有时候不得已带上，到了学校炭火就熄了，因为一路小跑灰吹光了。教室里许多同学都带火熥，家远的把中饭一起带上，有的同学中饭简单只带了熟山芋，烤得整个教室香喷喷的，让馋嘴的同学下了课就来分吃了，中午只好挨饿，或者家近的同学带点饭团或锅巴给他充饥。

    火熥虽然很土，但一看见它，总让人念想，忆起乡村生活，总让人们想起童年的时光，给人始终是温暖、幸福、美好的。有首歌谣形象的唱出了徽州人的快乐：手捧苞萝馃，脚踏篾火熥，逍遥过生活，除了皇帝就是我。时代发展了，现在的取暖用具太多了：热水袋，电热水袋，煤暖蝶，电暖蝶，电暖风器，空调等等，看得人们眼花缭乱。城里人早已不用火熥了，但在乡村还能经常看到它的身影，因为它经济实用，不用电不用煤，仍有着旺盛的生命力。

    数九寒天冻僵了您的身躯，回到家一打开门，温暖的火熥焐着你，一股暖气从脚底向上腾起，您又回过阳来了，那时您的感觉就是：家真幸福。有首歌唱得好：您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。火熥，就是徽州人心头的一团火。